安妮的饺子馅

【盾冬】【芽冬】Blessing 祝福(二十四)

只是一个脑洞:Hydra把他们自认为已经控制的很好的冬兵送回了美国队长的童年时期去杀掉他以改变历史。回到了过去的冬兵看到了他的任务目标,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动手,恰恰相反,他还救了他。

这里的冬兵在21世纪还未遇到过美国队长,而9岁的Steve Rogers也还没来得及遇见他的Bucky。

大概是穿越回到过去后开始逐渐恢复记忆的冬兵和一点点长大的豆芽盾的故事。

第一章请戳https://annidejiaozixian.lofter.com/post/1e1b114c_bce0b1b


九头蛇的金发女人在Bucky面前踱来踱去,高跟鞋在地面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

“别他妈再在我眼前晃了!”Bucky身边坐着的Brock Rumlow低吼道。女科学家顿了一顿,跺脚跺得更用力了。

Rumlow愤怒地握住了枪。“我警告你……”

“你没有资格对我颐指气使,Rumlow。”那个德国女人一改之前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声音变得冷硬起来。“你失败的策略让我们只能龟缩在这个鬼地方。我们都要倒霉的——不是死就是被关进监狱!比起永无天日的牢房,我倒宁愿现在就去死呢!”

Bucky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讽刺和愤恨咽回了肚子里。她——一个直接参与电击洗脑和冰冻他人,把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变成一个武器的九头蛇——居然也理解什么叫“永无天日”?

Rumlow看上去正在努力抑制自己不要发作。

“也许没那么糟。”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惊恐地说。“Rogers搜索不到我们就会离开。我们可以去找别的据点,会有人接应我们……会有人吧?”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在乞求。

脸上带疤痕的胖子也站了起来。

“我也觉得我们该死的就要完蛋了。别再强作镇定了,Rumlow!”他嘶声说。“现在就冲出去,没有别的路子了!”

“我说过,不要轻举妄动!”Rumlow也站了起来,Bucky随之和他一道起立。“这是命令,命令!”

胖子一下子拔出手枪,枪口直指Rumlow的眉心。但Rumlow的反应也很迅速,几乎是同时,他的枪口也对准了胖子。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Wow,看看你的蠢样,”Rumlow嘲讽地说。“真不错,Rogers在外面急着要取我们的脑袋,而我们反而要先互相把自己人打烂……”

话音未落,这位前特种部队队长身边一直乖顺而沉默的人形兵器突然猛地扑了上去,一把夺下了Rumlow的枪,随即把他复仇的第一颗子弹送入了疤脸胖子的额头。

……

小酒馆空间不大,但现在正像压缩罐头一样挤满了来这里消遣的士兵。那个宛如天神的美国队长带给他们那奇迹般的逆转所带来的兴奋和喜悦还要过一阵子才会渐渐消退。他们和着钢琴声高声唱歌,将小酒馆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络。

而这几天士兵们话题的中心人物,Steve Rogers则刚刚结束了一次与他选择的优秀士兵们的谈话。未来的九头蛇眼中钉——咆哮突击队,就在酒桌上逐渐成型。

而现在,他正和“那个人”坐在吧台边上,隔着酒杯低声聊着天。对比其他人大呼小叫的热烈气氛,他俩要安静多了。但这次聊天同样令人愉悦。James惊奇地发现他们同样来自纽约的布鲁克林区——对于这个地方,他们有着同样深厚的情感和太多的共同话题。他们抱怨码头餐厅的百吉饼、聊起科尼岛的沙滩(Steve在Barnes中士抱怨“我去的那天有人吐在过山车车厢里”之后就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教堂、电影院或是大萧条……甚至他们还都喜欢同一个牌子的汽水。在他们一起嘲讽过那个家里开餐厅的蠢笨的恶棍Tom之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这真是太……超乎想象了。”Barnes中士使劲灌了一大口啤酒。“我们离得并不远,之前却没有遇见彼此。我该早点遇见你的……”

Steve的轻轻用手指描摹着酒杯的杯柄。“毕竟布鲁克林很大。”他放低了声音。“人也很多。有很大的几率我们不会碰面。”

是啊,布鲁克林那么大,可偏偏……

然后,Steve越过他们俩之间的啤酒杯,靠近了对方的脸。Barnes中士没有看他,他视线扫过房间的各个角落,但就是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但是,Bucky,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在九头蛇的基地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这个问题。之前他感受过James对这个问题的抗拒,所以他一直没有提起,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那位绿眼睛的漂亮青年一直对它避而不谈。

一刹那间,Steve看到Barnes中士的脸上露出胆怯的神色,但他很快就在上面覆盖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同时俏皮地冲他举了举杯。

“唔,是以前的一个朋友,也和你一样金发。”他说。“我那时候被注射了很多药,晕头转向的,以为自己肯定马上就要死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东西。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呢。谁知道你也叫Steve……Steve这个名字不算少见,对吧?”

Steve知道他没说实话,至少是没全说实话。他对“那个人”的感觉一向很准,这一点已然被验证过了。可这个回答他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Barnes中士也并非打算彻底地用敷衍和扯谎来应付这个问题。

“嗯……如果你想知道多点,合适的时候再聊这个吧。”他有点结巴地说。James Barnes向来以伶牙俐齿著称,但这个句子所表现出的过于明显的欲盖弥彰让他自己都有点尴尬。

是Steve做出了让步。他决定不再用这个话题折磨这位可爱的同伴了。只是……

又是这样,他的言下之意不过是“会在合适的时机把真相告诉你”。Steve想。这种被推迟的坦白他已经经历过一回了,理论上还是从“同一个人”那里。Bucky Barnes总是伴随着难言之隐。他不喜欢,可就是拿他没办法。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同样有着难言之隐啊。

“让我们说点更重要的事情吧——”他用自己的玻璃杯碰了一下Barnes中士的,发出一声脆响。“比如,关于你的毛遂自荐?”

James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终于决定接受我了?”

“我需要进一步了解你的理由。”Steve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你被九头蛇俘虏,带到实验室里被他们的疯子折磨,这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你应该回家去,和你的家人团聚,过一个普通美国青年应有的生活。”

James翻了个白眼。“知道么?你现在的语气非常像Howard Stark。我用几个晚上的牌局让他别再对我絮絮叨叨,现在我该拿什么让你缄口呢?”

“可你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Steve稍稍提高了声音。“Bucky,这是战争,这很危险!”

Bucky撇了撇嘴。“我比你更清楚这个事实。”他没好气地说。“我才应该多了解一下你的理由——为什么你就是不同意接纳我入队伍?啊,瞧,你甚至亲自去说服了从不轻易给自己找事的老好人Morita,而你却不愿意接受整个107团公认最好的狙击手James Barnes!”

“我不想你再受伤害!”Steve大声说。

“我要是期望自己不受伤,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上战场!”James比他声音还大。如果不是人们还在大声唱歌、插科打诨,他们的争论就太明显了。

Steve用自己湛蓝的眼眸凝视着Barnes中士,眼中饱含着敬意与悲伤。

而James在他的目光中突然开始脸红。也许他有点喝醉了。

“唉,你不明白,Rogers。”他的声音愈来愈小。“怎么说呢……你需要一个人来照看你的后背,哪怕你打了神奇血清变成了超人。”

他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四周的士兵不知为何停止了歌唱。

“为什么是我,Bucky?”Steve发出一声叹息。“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地想要跟随我?”

“因为你是个值得跟随的人。”James坚定地回答。“我知道,且坚信着。”

随后他又显得有点迟疑了。

“你相信……启示之类的事情吗?”他说。“我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我命中注定要和你并肩战斗。这很难解释,但重要的是……你相信我吗?Rogers队长,你相信我有能力成为你最得力的伙伴吗?”

Steve垂下了眼眸。

他真是不擅长处置关于“Bucky”的事。以前如此,现在看来恐怕要持续到他闭眼的那天了。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相信,不,我知道你会是我独一无二的优秀伙伴。”他说。

Barnes中士露出了一个笑容。

Steve被他感染了,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好吧,你可以加入,107团的James Barnes中士。”他说。“在你能保证自己的个人安全的情况下。”

“当然,我保证全须全尾,一个指头都不会少!”褐发年轻人欢呼道,向Steve敬了一个军礼。

Steve怔怔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姿态,感觉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弥补了。

James向吧台的人又要了一杯酒,然后兴高采烈地大口喝着。Steve都担心他会不会呛着。当Barnes中士无意间向Steve背后瞥了一眼时,他的表情僵了僵。

“嘿,Steve,Peggy Carter站在那儿好像有好一会儿了。”他走上前一步,对金发大个子耳语道。“她穿了一件红裙子,嗯,很惊艳。”他别扭地加了一句。

“Carter特工。”Steve很坦然地转身,向Peggy打了个招呼。看到Steve Rogers终于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儿了,Peggy对他报以一个微笑,向他们那边走去。士兵们似乎又恢复了刚才喝酒闲聊的轻松状态,但有不少人还是用酒杯挡住脸,偷偷地观察着他们的好队长和Carter特工。

James Barnes严阵以待。

“她刚才是一直盯着我们吗?”他抓住Steve的胳膊小声说。

“何以见得?”Steve忍着笑问道。

“我太了解女孩子了。不过你刚才一直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大概要马上发作了。”

“Carter特工是我的朋友。她不会对我发怒的。”

“你果然不熟悉女孩子的心思……等等,我改变看法了。现在我赌五美元,她马上会问你要不要跳舞。”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Steve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跳舞行吗,小Stevie?”James回给他一个调笑的眼神。

这个称呼让Steve的脑海空白了一霎时。

“我跳得不好。”金发男人实话实说。

“那没关系。”Barnes中士舔了舔嘴唇。“你有你的脸蛋、肌肉和眼睛呢。姑娘们爱死你了,你不知道吗?”

Steve摇了摇头:“在我踩过她们的脚之后她们一定会放弃这份喜爱的。”

James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记忆,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们俩对这番鬼鬼祟祟的小声交谈太专注,笑的声音也有点大,而Peggy在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定是听到了——她剜了一眼没来得及收住声的James Barnes中士,匆匆向Steve点点头,算作致意——

然后她昂首挺胸,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

James Barnes算是说到做到。在前几个月咆哮突击队的各种大小战役中,在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的同时,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但在长时间的节节胜利之后,他也开始松懈了——虽然他自己坚称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保证,只是和美国队长之间对“保护好自己”的定义不同。

“‘全须全尾’,中士,你那时就是这么说的。”Steve用手戳着桌面,像是要把它凿个洞。

“你竟然拿这个要挟我,Rogers,”Barnes中士咬牙切齿,“那只是一种艺术的比喻!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弄伤了胳膊。你到后方医院去看看,这种程度的伤兵不计其数,简单处理一下就能继续作战!”

Steve眯起眼睛。“那你应该了解,在作保证的时候不要随意用比喻。那颗子弹可以说是穿过了你的胳膊!而且,这还是你擅自行动造成的恶果,我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Buck。”

James警惕地把枪紧紧搂在怀里。“人在枪在,想都不要想打它的主意。”他说。

Steve狡猾地露齿一笑。这样的笑容在他那张天生正气凛然的脸上可不多见,不,是之前根本没见过。

第二天Steve和战友出完任务,前脚刚迈进营地,James Barnes中士就从画着红十字的帐篷里钻出来,挥舞着拳头直直地冲向了领头的美国队长——他的制服和盾牌实在是太惹眼了。

“操(你的,SteveRogers,”他咆哮着,“你他妈是怎么知道我以前逃过Waterhouse医生的体检?他数落了我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

……

这样的争执其实并不多,如果Barnes中士不受伤,他俩就会,按照Dugan的说法,“像对模范夫妻”一样。战争里的生活反而简单了,因为目标变得更为单纯。出任务,行军,再出任务,日子也就在炮火声中过去。

但有了James Barnes,这段日子对Steve Rogers来说变得更“不无聊”了。他们的性格不完全相同,但尽有共通和互补之处,和Bucky无论聊什么都会让他觉得快乐。

他们会一起吐槽Steve的美国队长制服。说实话这是Steve自己挑起的。他的动机真是让人费解,那身衣服明明是他自己亲自设计。

“但上级的‘一定要有美国国旗元素’的要求让一切都变得更愚蠢了。”Steve抱怨道。“不是我不爱国,但把国旗穿在身上真是傻透了。我可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上还像舞台上痛扁希特勒的小丑一样。”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队长。”James懒懒地在自己窄小的床铺上翻了个身,他的银色狗牌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裸露在敞开领口的左胸上,这让Steve的视线在那儿多停了一小会儿。“你是美国的象征,士兵们喜欢这个图案,他们愿意誓死追随它。而且你的设计很实用,丝毫不影响实战。”

金发男人知道他的亲爱的Barnes中士不是在谄媚——下一秒他就一针见血地指出:“可你为什么要在头盔上画两个小翅膀呢,Steve?为了弥补你不能真的像超人那样在空中飞的缺憾?”

Steve对此无言以对。如果硬要说原因,那么大概是那身舞台装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听上去我就像个20世纪美国版的圣女贞德。”Steve清了清嗓子,开始擦拭自己星条图案的盾牌。

“你比贞德火辣多了。”James坏笑着脱口而出,可随即他又为自己轻佻的话感到有些赧然,讪讪地住了口。

Steve并不在意他的话语,继续说:“虽然现在这样不错,但其实‘美国队长’的称号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有时候我甚至更希望能舍弃这个身份,仅仅是为国家而战就足够。他们为了宣传总是要找个摄影师在一旁录我执行任务的样子;我还得应付一些官僚主义十足的烂事,这很恼人。”

“可你也知道这希望渺茫。”褐发男人轻轻地说。“整个咆哮突击队都变成了这样。这是我们想要跟随你作战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对我个人来说,我不介意。”

Steve郑重地把盾牌放在了帐篷的一角,背对着Barnes中士。

“那么我希望这是仅有的代价。”他声音沉闷。

……

必须承认,战地充满低温折磨、不合口的饭菜、让人精疲力竭的冲锋和战斗的生活却恰恰是Steve长久以来来最开心的时光。他太忙碌,忙到没时间追忆往昔、伤春悲秋。然而当他和咆哮突击队的成员们,尤其是和Bucky在一起时,他无忧无虑地大笑的次数比近几年加起来还要多。Steve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受那些挥之不去的沉重负担控制。和眼前真实的子弹和鲜血相比,在布鲁克林时泛着暖色调的生活变得遥远而朦胧。

但偶尔,当Steve睡在战壕里,仰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时,眼前会突然浮现出一只印着红色星星的金属手臂。它冰冷、做工精良、功能强大,它不属于这个时代。

是Steve的画本一直顽强地记着一个既虚幻又真实的生命,也提醒着Steve他还有一条必须要走完的路。他用同一个本子继续画画。现在他的题材变成了士兵、武器和军车驶过的欧洲田野,当然还有James“Bucky”Barnes。拿这些画和以前画得那些布鲁克林主题的画作放在一起会营造出一种奇妙的对比,尤其是那些以前和现在的“Bucky”画像。

这样的对比让Steve鼻子发酸。Bucky——现在他身边的这位中士——是个那么善良、勇敢又出色的人。他身上没有一处不可爱。这更让Steve坚定了自己的想法:Steve Rogers绝不可能像来自未来的Bucky描述的那样对他毫无欲求。

这才是Bucky Barnes应有的样子,这也是Bucky Barnes希求的样子。

Steve深呼吸了几次,合上了画本,把画着拥有棕褐色长发和金属手臂的男人的那一页,连同所有今日已变成深刻悲哀的昨日欢乐一起用封皮盖住。

战争即将结束,他知道这个事实。仗打得很顺利,他们消灭了大部分纳粹的力量。现在他们能勉强守住自己已有的阵地就很不错,而那可笑的统治世界的梦想只能成为梦境了。而美国队长还要把这个梦变为噩梦。

可是战事的顺利和时间的推移却只能让Steve愈来愈不安。他知道“那一天”正在靠近。美国队长是个理智而冷静的人,他制定计划、分析战地状况,有组织也有条理。他不轻易冒险,善于掌握全局、稳中求胜,因此在各种处境下总是很笃定。

但不包括关于“那一天”的情况。

失败的可能性让他惊惧万分。这一次失败会让他所有的胜利都变成折磨人的梦影。

而他又必须去面对,为了Bucky。

Steve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

时间可不会为Steve的忧虑有任何的放慢。当咆哮突击队的成员们站在视野开阔的山崖上,等待Zola的火车到来时,年轻的美国队长意识到,是时候了。

James Barnes在石头间走来走去,就是没有靠近悬崖。

“Bucky,怎么了?”Steve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James停下了他焦躁的脚步,看了看那条滑索,又看了看Steve,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们真的要用这个下去?”

“你已经问了两遍了。”

Barne中士叹了一口气。“好吧,Steve,我有恐高症。”

Steve预备拿盾牌的手僵在了半空。

“每次站在这样的地方,我总会头晕目眩,两腿发软,该死的我控制不住……我老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掉下去会怎么样……”褐发男人握紧了拳头,嘴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Steve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握住了他裸露的手腕。

“我绝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柔声说。“你会平安无事,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我要从所有的时代,所有的黑夜那里,从所有的金色的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①。

James望着他的眼睛,耳朵尖被沾了点红色。

“咳,当然,我相信你,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Steve。”他眼睛望着别处说,心中羞赧代替了恐惧。

“队长,他们到了。”他的战友在他身后喊道。

那么,就是这样了。

Steve回望了一眼Bucky,正好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Steve便扣上自己的头盔,握住了滑索的把手。

他望着远处下方蜿蜒的铁道。它在雪山之间显得极为扎眼,形状正是他心上的那道经久不愈的裂痕。

凛冽的寒风中,Steve Rogers双脚一蹬,顺着滑索滑向了他发誓要亲手扭转的命运。

……

胖子倒在了血泊中,所有的九头蛇都大吃一惊。根本没人料到冬兵迅速而凶猛的突然攻击,这让他夺取武器很顺利。有几个人甚至完全吓懵了,愣在当场,直到冬兵的子弹如雨点般向他们袭去。

Rumlow到底是训练有素,又精通格斗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予以反击。他是个狡猾的家伙,凑上去和Bucky近身缠斗,让他的枪无用武之地。但Bucky Barnes被当作纯粹杀人兵器所学习的战斗技巧要更胜一筹。Rumlow后退的时候,他把枪挎在肩上,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位特种部队队长的领子,狠狠击打他的颈部。他下手非常重,一记手刀下去,Rumlow几乎掉了半条命。

Bucky依稀记得在他的一个任务也曾是特种部队的成员,因为对Brock Rumlow起了怀疑而上了九头蛇的黑名单。那位士兵很机警,能力也非常高,Bucky在刺杀他的过程中也自然而然地积累了一点对付那种格斗技巧的经验。现在它们全数被用来对付Rumlow了,简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因果报应。

而Bucky Barnes在夺下枪的那一刹庆幸又有点悲哀地意识到,即使他实质上有十二年没有做“那种事”,几个小时前还刚刚经历了一场同性性(行为,当他发动攻击的那一刹那,九头蛇曾经教授给他的所有作为一个顶级杀手的能力又全数随着他四肢的每一块肌肉爆发了出来。

它们已经被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

另外几个士兵终于反应过来,开枪向他射击。Bucky扔下失去意识的Rumlow软绵绵的身体,用他坚不可摧的金属手臂护住头部,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在他们跑动着转移位置的空档,他举起Rumlow的枪向他们反击。而冬兵的袭击从不浪费一颗子弹。

如果冬兵想要制服什么人,那他就能做到。

“向上面跑!”有个人用丹麦语喊道。Bucky直接照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枪,但没有直接要他的命——那是张非常年轻的面孔,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如果他运气够好,或许能挺到被神盾局的人发现的时候。

德国女科学家飞快地向上奔跑。她穿着那样细高的高跟鞋还能拥有如此的神速简直教人叹为观止。Bucky又解决了几个围上来的士兵,把枪口对准了她。

他不想取她的性命,哪怕她也算恶贯满盈。也许那种老派的、几乎可以算是性别歧视的四十年代绅士作风还在他体内起着作用。他已经猜到了她究竟要上去干什么,所以他瞄准她的腿开了枪。他高超的射击水平足以让他成功——

他射偏了,子弹堪堪擦过那个女人的肢体。

这可称是这位前九头蛇杀手的生涯中极少的失误之一。但这就和绅士作风无甚关系了。因为在他开枪的那一刹那,一种地动山摇般的眩晕向他袭来。

这种诡异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足以让他失手。当Bucky再度恢复正常,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同——刚刚有三个被制服本应躺在地上的九头蛇成员现在消失无踪,其中正包括那个特别年轻的小子。要说是逃跑,那也快得过于不正常了。而楼上那原本立着五个装着冬兵冷藏库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Bucky能清晰地感受到肾上腺素是如何让他大脑飞速运作。

他所处的“未来”仍然没有停止被改造的进程。

……

“先找个掩体,我帮你解决他!”Barnes中士大声嚷道。“你不能总在前面挡着我!”

“只有这一次,Bucky,待在我身后,不要冒险!”Steve咬牙切齿地回答。“咱们两个现在不能分开!”

他不能完全确定Bucky掉下火车的具体情形。事态可能会随着他行为的变化而截然不同。

Steve举起盾牌,挡住他前面的强劲火力。而他也听见了身后还有其他纳粹士兵赶到。火车车厢狭长的形状让他们处境很不利。

Bucky爆了句粗口,给他打了个“掩护我”的手势,把枪口对向了他们身后的敌人。他的枪法奇准,撂倒了不少九头蛇士兵。货物箱子在激战中哗啦啦地倒塌下来,既成了那些纳粹士兵的掩体也成了他们的绊脚石。而这个时候,Steve在盾牌遮挡下向那个用冲锋枪射击的敌兵冲了上去,直接用盾牌敲晕了他。

Bucky躲到一堆货物箱之后,时不时瞅准机会向那些士兵开枪,货架拖后了让他的打击效率。而Steve解决了一个凶悍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特别高大,手上装着九头蛇的蓝色激光炮的机器人冲了上来。魔方提供的能量在他的炮筒里发出不祥的嗡嗡声,酝酿着一记能直接把人化为齑粉的攻击。Steve用盾牌把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

但它的炮口瞄准了正全身心投入到和士兵作战的Bucky Barnes身上。

Steve大骇。他怒吼着冲向那个机器人。他冲得那样猛,大概机器人的激光炮都挡不住他。他冲到了机器人近前——那里恰好在它的远程攻击范围之外。他发狂了一般用盾牌猛击它的关节连接处,一盾下去,震得他自己都虎口生疼。而机器人的一条胳膊掉了下去。他继续用盾牌锋利的边缘狠捣机器人的其他部位,像是他要用全部的生命把它剁得四分五裂一样。他也的确做到了。机器人的脑袋滚落到了角落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的肢体千疮百孔,炮筒无力地垂着。

Steve用力把盾牌从金属凹陷处拔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喘息有多剧烈。

“当心!”Bucky喊道,一颗子弹应声而出,击中了Steve几步开外那个准备暗下毒手的黑衣士兵。

“Buck……谢谢……这是第几次了……”Steve艰难地调整着呼吸。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个优秀军人啊。”Barnes中士瞪着他,但看到他通红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脯,他的神情马上软化了。

“说过了,你得对我多点信心。”他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掌心带着无限的安慰。

……

第二枪顺利地击中了德国女科学家的膝盖,但也有些迟了。她在摔倒的同时按下了开启冷藏库的按钮。

“最后的希望!”她用德语高呼,然后就彻底瘫在冷冻库前,抱着流血不止的腿部颤抖着呻吟。

看到那个冬兵自己走了出来时,Bucky的心几乎立刻沉了下去。显然这个冷冻藏的科技更为高超,在开启的时候就将那个狂暴的兵器解冻。

“杀了他!杀了……”金发女人在地上高叫着,话还没说完,刚刚被解放的冬兵一脚踩断了她的颈椎,还顺势碾了两下。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

Bucky下意识地向他举起了枪。那个男人爆着青筋的肌肉鼓起,比Bucky还要高一头,脸已经完全因狂躁而扭曲。可是天杀的,Bucky的枪偏偏这时候没子弹了,而实验时曾经被他狠狠地扔向铁丝网的可怕记忆却突然冒了上来。

他的运气总会在关键时刻失灵。

冬兵像个巨猿一样从二楼纵身一跃,直接向Bucky砸过来。Bucky向旁边一滚,狼狈地躲过了他的第一次攻击。这个冬兵似乎完全变成了毫无理性的野兽,不由分说地攻击着,好像他活着全部的意义就只有无差别地实施暴力一般。

Bucky的左臂挥向他的薄弱处。他很小心地绕过了他的手臂,担心自己的胳膊反被对方制住。如果一般人挨了这一下可能早已被打成肉泥,然而它却只是让那个冬兵更加愤怒。他嚎叫着,又向Bucky扑了过去。Bucky想躲开——他身形更小巧,理应更灵活。但劣质血清的差异就在这时候显现出来了。他的速度不如那个冬兵,直接被对方提着腰拽了回来,高高地举起,然后被用力摔向地面。

他还是该庆幸他不是直接拧断他的脖子的。

在他的脸着地的那一瞬间,Bucky意识到自己接触到的不是基地的金属地面,而是洁白的雪地,不过也被冻得较硬。血从他鼻子里涌出,流到了下巴。他当即发现他们俩身处一片没有尽头的雪原。天空也是白色的,仿佛是雪地的倒影。

冬兵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他们瞬间换了地方,仍然不停歇地要攻击Bucky。他左手掐住这位“前辈”的脖子,右手握拳高高的举起,对准了Bucky的脸——

只要这一拳下去,Bucky Barnes的脑袋就要和身子分家。

拳头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掠过褐发男人的鼻尖,但拳头却没有落下——那头暴怒的野兽在能伤到Bucky之前,就消失在空气中。

Bucky跌倒在雪地上,微微喘息着。他的鼻子还在流血,而他并没有在意。

只剩下他一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中,他知道这样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

在那个激光炮发射的时候,Steve Rogers正在和Bucky相互打趣。他那时候几乎要松了口气,几乎。

蓝光闪过,Steve一把将Barnes中士揽到身后,用盾牌接下了那一弹。那个武器发射的力度很大,只是因为机器人已经倒在地上,所以角度稍偏。激光被盾牌反射,在车厢壁炸开了一个窟窿,寒风立刻带着雪花灌了进来。

Steve Rogers觉得自己的心上也被炸了个窟窿。

“不!”他愤怒地喊着。那只被切断在地的激光炮抖动着,随即发出下一次射击。这下Steve听得明明白白:他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嘶嘶拉拉从那仍能运作的炮身传来——Zola还在控制它。

他说“杀了他”。

勉强站起来的Bucky被Steve现在的表情吓到了。他看上去非常凶恶,非常地……不像Steve Rogers。

蓝光又一次射出。Steve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它。如果他不是拿着盾牌,简直要让人以为他是个一心求死的疯子。他用盾牌和身体硬生生接下了那波冲击,并且咬牙让自己没有向后跌倒。疼痛在胸口扩散开来。Steve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伤了,也许是断了肋骨——他终究不是钢铁之躯的超人。但没关系,几天,也许半个月,他那快速愈合的体质就会让他恢复如初。而现在……

Steve冲了上去,用盾牌、拳头或是任何他能用的东西攻击着那个恶毒的机器。直到火车的一个猛烈的拐弯让他一个趔趄,他才意识到那个玩意已经完全散了架。

Bucky几乎是被那个拐弯甩了出去。他跌倒在那个大洞的边缘,用手紧紧地抠住地面,看上去摇摇欲坠。雪花拍打在他的蓝色作战服上,活像要把他拽下悬崖的魔手。

“Bucky!”

Steve顾不得自己胸口和手指的疼痛。他奔向匍匐在地上的人,抱住他,一把将他拽离了洞口,拽离了洞外的深渊。

就在那一刻,无数的瞬间、无数的情绪——有些是他经历过的、有些不是——在他的脑海里劈头盖脸地落下。Steve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吞没,或是心脏会因为这种强烈的情感而爆裂。

他选择紧紧地拥抱住Bucky,将所有过剩的情感都融入到手臂上,静待它们慢慢平息。哪怕是肋骨的疼痛也不会教他松手。

……

现在Bucky Barnes感觉好极了。他感受不到冰雪的寒冷。他的心灵和肉体都被包裹在一种纯然平静的满足之中。没有起风,可大地却在有节奏、有规律的震颤着,如同婴儿的摇篮。

也像火车车厢。Bucky甚至隐约听到了发动机运作的声音,感受到了车厢外飘进的雪花轻柔地触碰他的脸庞,凉丝丝的,很舒服。

火车,又是火车,一个旅途的中段,也是一个旅途的结束,也是一个旅途的开始。

要结束了,他想。

但Bucky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在经历了所有的一切,摆脱了一切的罪孽以后,他心满意足,也精疲力竭了。现在他只觉得解脱。

也许还剩一点遗憾?

他还没有向Steve Rogers道别。无论是他从火车上坠落还是在金发小个子眼前消失,他都没能好好地和他说再见。

不过这一次不需要说再见。他没有真的离开他……没有,对吧? 

这个认知带给Bucky Barnes一股无上的喜悦。

火车还在继续行驶着。随着一下下的摇晃,一股难以抵抗的倦意向他袭来。在这种舒适的困觉中,Bucky却仍然支撑着,用各种念头填补他最后的时刻。

那列山巅火车这次最终会没有悲痛、没有眼泪、不带任何遗憾地到达终点吧,他想。它会冒着风雪不断行驶,一直驶向前方。

前方只属于生命②。

所以这真的很诗意。很少有人能拥有一个诗意的结局。Bucky露出了一个没人会看见的微笑,并在心底向那列载着希望的火车送上了最后祝福: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③。

……

“Bucky,你还好吗?”Steve一只手臂紧紧环住Bucky的腰,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问道。褐发年轻人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呆滞,眼睛里的情绪汹涌澎湃。

但他完好无损,他安全了。

Barnes中士曾经问过Steve是否相信“启示”。现在Steve相信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清楚地意识到,刚刚他成功改写了怎样的命运。

不会再有俘虏、拷打、电击,不会再有七十年的苦痛和扭曲。

不会再有冬兵。

巨大的狂喜伴随着少量但还不能被忽视的酸楚在Steve心头澎湃着。他应该流泪的,他为什么没有哭呢?是否是因为眼泪都要留在心底,用以浇灭那里过于热烈的火焰?

Bucky Barnes缩在他怀里,一语不发。他也没有出声,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仿佛被熔炼到了一起。

越过Bucky的肩膀,Steve凝视着火车外的深渊,那灰白色的崖底正随着火车的前进被一寸寸甩在后面。

看看它,看看这平静、邪恶又哀戚的白色吧。想想你失去了什么。

Steve脱下手套,握住了Bucky的左手。他感受到了他手指上持枪留下的茧。

想想你得到了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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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诗为茨维塔耶娃所作。

②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③塔朗吉《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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